當你聽說有研發中的新藥治癒了實驗室動物身上的人類疾病時,別抱太大的希望。這些成果轉移到人類患者後,統計結果相當令人震驚。在動物身上顯現的結果通常與人類的結果相反,例如:皮質類固醇(corticosteroids)已被證明可用在治療動物的頭部外傷,但在試驗時卻會增加新生兒的死亡率。
此事非同小可。做過病患實驗的新藥中,有95%仍無法上市,遑論人體實驗之前那些有希望的動物實驗研究。
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毒理學家Thomas Hartung說:「有很多原因,但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們並非70公斤重的老鼠,更不是近親繁衍的品種。」
兩個產業界的研究顯示,許多觸發新藥發展的重大發現無法被重現。
小鼠是最受歡迎的實驗室動物,但牠們的大腦和生理結構與我們的天差地遠。令人驚訝的是,以老鼠和小鼠為實驗對象時,得出的結果彼此僅60%相符。不同的動物,不同的效果。
報紙的頭條預告,以實驗齧齒類動物為基礎研究出的療法,從阿茲海默症到自閉症均可治療的新聞,不可盡信。Hartung也說,諸如阿茲海默症這一類因腦神經退化導致的疾病,是頭幾個反對動物實驗的領域。
他說:「情況顯示,動物實驗誤導了什麼是有療效的,什麼又是沒有療效的。」
針對阿茲海默症的各種有希望的治療方式,在經過數以百計的人體試驗之後,幾乎沒有一項可以幫助到病患。
產業界已注意到這種巨大的浪費。
「藥商現在用於藥物研發的實驗動物,已減少到過去的1/6,」Hartung說:「他們很晚期才使用這些(動物)模型」。
Hartung和同事們觀察動物實驗後發現,在歐洲的藥商增加研發經費,但是不斷減少動物實驗。在歐洲1,200萬隻動物的使用量之中,這個產業所佔的份量從2005年的31%下降到2008年的23%,然後到2011年是19%。
加州史丹佛大學疾病研究員John Ioannidis寫道,藥物對人體的安全性及效果只能「從動物實驗中猜測」。
今年稍早,他也在法國圖盧茲舉辦的歐洲科學公開論壇(ESOF)演說:「業界不想把錢花在許諾可找到標靶藥物的學術報告上,投入數十億的經費研發,最後卻什麼都沒得到。」
他指出針對癌症的53個具指標性的研究中,只有6個是可重複的,並感嘆太多基礎科學的發現是錯誤的。
其中一個問題是,科學家僅僅是發現小鼠有人類疾病特點的基因,就經常用簡單的方法把人類疾病模擬在小白鼠身上。
這就是為什麼第一隻有阿茲海默症的老鼠被創造出來了,卻無法反映出大多數阿茲海默症病患的真實狀況。
英國愛丁堡大學腦神經科學家Malcolm MacLeod表示,「以單一基因的老鼠來實驗,不同於我們在人類身上所經歷的疾病。」他描述了老鼠實驗無法反映中風、高血壓、帕金森氏症等人類疾病的複雜性。
他警告說,就研發治療方式而言,「這是一個失敗的策略」。
關於這些基因改造動物的大肆宣傳,Hartung也提出警告。
有時候科學家會找到可治癒老鼠的療程,但無法治癒人類。對於發炎症狀的相關紀錄,特別引人注目。有超過150個新藥的試驗,用在危重病患身上,測試阻止炎症的作用。這些新藥對動物有用,但是用在病人身上全都無效。
考量到這一點,加州史丹佛基因工程研究中心的Ronald Davis決定比較遇到創傷、燙傷及細菌毒素時,小鼠的所有基因與人類的所有基因會如何反應。這兩者幾乎沒有任何關聯,小鼠基因的反應是一回事,人類的基因又是另一回事。
小鼠的免疫系統與人類的完全不同。
「小鼠會吃垃圾,」Davis說:「牠們所處的環境充滿了牠們吃的微生物。」
我們的免疫系統遠比小鼠的敏感。舉例而言,每1000公克體重有5到25公克的內毒素時,小鼠就會死亡;而人類只要萬分之一劑量就有性命之憂。
自然藥學期刊(Nature Medicine)拒絕刊登一項以人類為實驗對象的研究成果報告,只因其並未證實在小鼠身上也有同樣效果,Davis對此發起統計分析。「這幾乎是將焦點放在治療小鼠,而不是人類,」他如此回憶,並聲明以老鼠做的實驗成果雖然可貴,但我們必須把成果移轉到人類。
「我們可以把小鼠的癌細胞治療得非常乾淨,但在大多數人類身上,這些藥物並不管用。」Davis說,「這些是很複雜的疾病,我們活得遠比小鼠長壽,而且就演化而言,我們和小鼠完全不同。」
他說,有很多用小鼠做實驗的免疫學者批評他的發現,但產業界均不以為意。
「製藥產業說這很明顯,」他解釋道:「有人說我們早就知道很多年了,只是沒揭發。」
他建議科學研究資助者應投入更多資金在人體實驗,因為人體實驗更花錢。另一項問題則是,資助者以科學家產出的論文數量來衡量他學術上的成就。
「資助者衡量的尺度是論文的發表數,」他說:「不管你發現的某種疾病的治療效果是否顯著。」
他說現在從人們身上能得到的資料愈來愈多,而既然能從血液樣本或甚至些微的人類細胞中觀察到更多資訊,這至少就有希望。
另一項問題是近親繁殖的小鼠,通常是同一個年齡和性別,被使用於測試。
「人與人之間基因的差異性相當大,」Hartung說:「我們體型不同,吃不同的食物,有不同的病史。這無法反映在動物身上。」
因此,這些動物用處有限。通常藥廠只能在病人使用了新藥之後,才會知道它對肝臟有副作用,有時候是10,000人之中只有1個。
最後一個關於動物實驗的問題是,有多少實驗真正被執行,通常訓練中的博士研究員或研究主持人只會發表有趣的結果。有時候特異的結果就會被選擇性的發表。
「然後你會建構一個故事,講述你如何從邏輯得出這項結果,但這只是一個童話故事。」Hartung說。
他也闡明,(業界)人體臨床實驗的監督質量遠較學術上的嚴密,所以業界得到的統計數據更為可靠,但如果人體的實驗是建立在不可靠的動物實驗上時,這個實驗就會失敗。
而失敗需付出代價。
MacLeod說:「如果把過去20至30年用在生物醫學研究上的經費,用在促進大眾健康、禁菸及控制酒精,對於防止阿茲海默症的發生及惡化,將會有更大的影響力。」
原文連結:https://cosmosmagazine.com/biology/don-t-believe-the-mic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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