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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小歡 的專欄
各位朋友：
說到梁漱溟先生，不得不有點欲望，要提到以下幾個人。
一，毛澤東先生。
梁先生在北大哲學系當教席的時候，常相談甚歡的同事楊懷中教授有一女兒，叫楊開慧(注)，就是毛先生的太太。毛得岳父關係，得以在北大圖書館當館理員。四十幾年前，臺大也有一人號稱自己和毛一樣，乃「圖書館管理員」，此人就是名作家孟祥森先生(孟東籬)，孟當年在臺大圖書館做事──只是，天下圖書館管理員何其多，但天下像毛澤東的，並不太多。
梁當年拜訪楊懷中時，來開門的，常是毛。
毛最後以軍事手段，從蔣手中取得中國大陸，梁則像當年許多優秀文人一樣，一直夾在毛、蔣兩軍事「家」之中，擺來盪去。梁、毛淵源甚深(注)，但毛為了批林批孔(臭罵林彪和孔子)，動手整肅梁先生，最後是毛先梁而死，梁活到九十五歲──素食者，真的長壽乎？
二，胡適先生。
胡先生在文學乃至文化的領域，里程碑的地位無法動搖，白話文學，也的確有它的內涵和深度。但反對胡的人，並非就一無是處，像梁先生一樣。反對胡的人，其實不少，只是在臺灣，被大小兩蔣因政治因素蓋住而已。反對胡的人，是瞧不起胡的「新文藝」的。過去臺大哲學系有一教授徐子明，在自己的教授宿舍貼一大幅字──破邪顯正，這個邪，指的就是胡先生。而徐先生學問呢？他係德國博士，精通五、六國語言……嘿嘿嘿，(學問)中西兩硬，那也真的不用多說，絕非鴉鴉烏(注)。
三，馮友蘭先生。
馮留學哥倫比亞大學。過去在臺灣，哲學有一部《中國哲學史》，文學有一部《中國文學發展史》最有名，然因作者留在大陸，兩部都變禁書，後者書名在臺灣硬被閹成《中國文學發達史》，然後被不少大學中文系採為最重要的教材，而前者作者，正就是馮友蘭。
梁先生在北大教書的時候，馮還只是哲學系的學生。馮一下子傾蔣一下傾毛，三八年後曾上表向毛「悔過」並表示效忠。江青發動整肅孔子也整肅梁的時候，馮也動手罵孔子並鬥爭「同為儒家」的梁，而在梁死時，馮上的弔聯又對梁頗有「稱頌」之意──學問和人格，這一直是個有趣的議題。或許我們會說，在一個文明、正常的社會，是允許一個人不做烈士的，「以氣節來評價人是殘酷的」。但馮的表現，讓我們感到兩點：一，我們可能不必當，但會更尊敬烈士了！二，有些其實可以不必做的蠢事，他也做了，那就不必怪大環境。馮的親人舉不少理由替馮辯解，但說穿了就是「辯解」而已。換了別人，並不須這些「辯解」，已點出其中意味。張君勵先生(注)曾在〈責備馮芝生〉的公開信中，問馮「不識人間尚有羞恥事乎？」
馮友蘭，字「芝生」，友蘭芝生，名都芳香，卻被他弄得有點不吉利啦。
本通函將會一連寫三個不尋常的大老，除第一位的梁懓溟先生，接下來還有兩位，原來我對他們都無研究，真的輪不到我來寫他們。但通函的精神在大家交換一下不同的觀點，檢查過去的想法是否妥適，我就大膽寫了。
※
請容我說一點素菜。
我吃過最好吃的法國(柺杖)麵包，地點是十幾年前的越南，那麵包烤出來「脆而不散」，脆得像臺灣的油條，但又不至於一口咬下就酥掉散掉，且食用過程，一直可感受到麵粉，也就是小麥的香味，當時想：「殖民地的麵包已是如此水準，宗主國(法國)的本尊，一定很可觀。」
哪知我土包子第一次遊歐，前幾日在法國待了約兩週，卻大失所望。
這次實際上見到法國一般人，是食用冷的柺杖麵包，在機場買的，甚至從冷藏室拿出來給你立即食用，又冷又老又硬，都到怕把牙齒都拉掉的程度了，恕我陋鄙，實在無法領略其中的妙處。停留法國的幾天，有時不得已，我把該麵包泡在湯中才有辦法吃完。這種吃法，爛成一團，算不上什麼級數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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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小歡 敬上 歸藏山莊
注：
1，毛先生有證書的太太共四個，沒證書的，不知道。唉，革命人物，生逢亂世，都不好說吧。孫文先生也是。
2，毛得天下後，特別把梁從西南請到北平定居，以便可以就近請教。梁接受了，但毛繼而請梁入共產黨，梁婉拒。毛發動整肅梁時，配合毛江對梁發動言論攻擊的帶頭人，正是馮友蘭先生。當時被攻擊的，除梁之外，也包括了胡適和梁思成──梁啟超的兒子。胡適人在臺灣，得以躲過一番人身羞辱，這不能不算是老蔣先生另一種角度的功德。
3，精通是我說的，不是徐先生說的。過去我看過對徐教授的第一手訪談。沒記錯話，他說他只「通」五、六國語言。他的「通」某一個語言，是指「說寫聽讀和當地人一樣」。試問當年甚至當下，哪一位能同時說寫英、法、德像當地人一樣？徐先生對拉丁文也很精通。他除不認同胡適先生之外，還瞧不起另一位先生，對不起，就是林語堂先生，徐說「那一位英文不及格的所謂英語大師」；至於中文，徐先生說他沒什麼，諸子百家，略會「背頌」而已。徐並非學匠而已，很少人知道的是，他和當年的國學大師黃侃(黃季剛)是拜把兄弟，能被黃侃看得上的人，又有幾人？這對兄弟有些笑話，我將來寫出，包你笑彎腰。
4，張君勵先生，留學法國，也是民國之後很重要的一個人。他的親妹妹，就是徐志摩的第一任太太，張幼儀女士。你們都看過《人間四月天》吧？那位「被離婚」了還愛著丈夫、還很得公婆疼惜的女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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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小歡
從白天走向夜晚，本通函改為不定期出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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