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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荻 的專欄 他似乎急於從神秘的東方文化中找到淨化靈魂的秘方,卻又忙於事業上的衝鋒陷陣、大展身手;這兩者──精神欲與物質欲,不時的交錯、拉扯。它們不時開戰,也都勝利了。 如果,你也愛看好萊塢經的典傳奇,一定對以下的起承轉合很熟悉--英俊的男主角在窮困中成長,二十啷噹時,幸運掌握先機、成功開創事業;他志得意滿走路生風,卻在快抵達人生巔峰之際棋逢敵手,繼而中箭落馬甚至身敗名裂。他吶喊、掙扎、絕望、沮喪,讓自己在社會邊緣徘徊迷醉。人們先是對他百般嘲笑或落井下石,要不了多久,就都遺忘此號人物。戲劇的氛圍,就這麼持續低迷、低迷、低迷…. 突然,一片詭譎的光明照過來了──伴隨類似命運交響曲的配樂。那主角奇蹟似的復仇成功,勢如破竹的重整事業舞台。從此,金光閃閃銳氣千條,全紐約的燈一齊為他發亮! 奇蹟,人人嚮往,但到底是太陽底下無新鮮事,尋夢人啊,只好寄託於戲劇好萊塢。不過,史帝夫•賈伯斯--這個大反文明生活、卻站在科技產業尖端的魅力男子,就活脫脫擔綱演出比好萊塢還要好萊塢的企業傳奇! 嬉皮、素食、完美主義
史帝夫•賈伯斯(Steve Jobs)誕生於一九五五年,成長於美國加州洛沙圖斯市(Los Altos);父親是個政治學學者,母親是一位言語治療師,但賈伯斯出生不久就送給人領養,原因是當時他的父母親是未婚生子。 他的養父母不是學有專攻的知識份子,物質生活也挺困窘,但對他們所領養的兩個小孩相當寵愛與支持,可說是為他們做牛又做馬。養父保羅曾從事黑手、討債員、二手車推銷員…有時會買下舊車自行修理改裝,再轉賣他人。保羅做生意很老實,他不願哄抬價格貪圖一個子兒,只賺取合理的工資。 賈伯斯相當尊愛養父,也學到把廢棄物化為神奇的本事,但他顯然較投機取巧,賺錢的態度心狠手辣,十足的商人頭腦。還沒上高中的年紀,他就能夠把跳蚤市場買來的破收音機改頭換面,然後沿街兜售小賺一筆。他也靠著一張能說善道的嘴,免費成為昂貴的里德大學(Reed College)的「聽課生」(非正式學生);然後,基於生存所需,又在校園內四處白吃白喝。這一張嘴,甚至讓他免費搭上私人飛機一遊聖地牙哥。 當第一次遇到與自己流著相同血統的親妹妹時,賈伯斯心生愁悵了;親妹妹是個小有成績的作家,除了相似的容貌,渾身散發著風格獨具的藝術家氣息。作家?多風雅的頭銜!賈伯斯心裡於是叨唸起來:唉唉,如果自己不被拋棄、如果是成長於學者家庭而非藍領家庭,那麼人生是不是會精彩些? 事實證明,賈伯斯的特質原本精彩,即使沒有經過刻意栽培,潛伏在他血液中的藝術家因子,還是自然而然就萌發了。 他天生是賺錢高手,也知道自己將會是個百萬富豪,卻又矛盾的排斥「有錢人」這樣的身份;根植於他內在的某一部份,是反「唯物主義」的。他對吉普賽式的浪人生涯心生嚮往,也著迷於印度、日本、中國等東方神秘情調。因此當他發現里德大學附近的印度教「黑天神廟」與「大同農場(All-One Farm)」對外提供免費素食時,便如魚得水似的往裡頭鑽了。 約莫十八、九歲時,賈伯斯認識一位在加州人氣很旺的日本僧侶千野(Kobin Chino),從此尊奉千野為心靈導師。千野修的是佛教禪宗,談話內容深奧、富於浪漫與詩意;但更令賈伯斯推崇的是,千野公然反抗僧侶必需嚴格遵守的教條與重責大任,其禪林叛徒的形象,深深吸引了也是叛逆份子的賈伯斯。他狂熱的探索東方宗教,閱讀大量宗教和哲學書籍,也成為徹底的素食主義者,過著極簡的生活;留著長髮、穿著波西米亞式的浪人裝,卻在興致來時沉醉於迷幻藥。 此一時期,他的強迫性格與完美主義幾乎毀了自己的健康。他的素食堅持越來越極端了。由於對自我要求完美,所以他認為吞入肚內的食物也必需是完美的。以他的標準看去,動物的愚昧自是不在話下,無論就衛生或精神層面考量,肉食都是他吞嚥不下的。而通得過他檢驗的素食食品也相當有限,他幾乎只吃穀類麵包和水果,還常常施行「禁食」。旁人看著賈伯斯,都對這個甘願長期處於「饑餓狀態」的「果食者」感到不解。 當時,賈伯斯與一票朋友總愛在假期浩浩蕩蕩殺到「大同農場(All-One Farm)」。那兒有肥沃的火山土壤,種植著豐富的有機農產品。農場主人總是穿著印度長袍,大聲疾呼回歸簡樸的美好、勸告年輕人放棄迷幻藥。而來客也個個打扮成西藏僧侶、佛教徒、印度宗師、祈禱師或冥想大師,他們貪婪的享用女主人烹調的美味齋食。賈伯斯此時總算是狼吞虎嚥了──他先是狼吞虎嚥,然後又全部吐了出來。他青年時期的的飲食觀,的確是獨特到病態的程度了。 而矛盾的性格讓他擺脫不了「青春期的迷惘」,他似乎急於從神秘的東方文化中找到淨化靈魂的秘方,卻又想要在事業的競技場上衝鋒陷陣、大展身手;這兩者──精神欲與物質欲,不時的交錯、拉扯。它們不時開戰,也都勝利了。 魔鬼科技浪人 在里德大學旁聽一年後,賈伯斯開始闖蕩江湖,他先是在俄勒岡一帶的「蘋果園」打工,繼而在矽谷一家年輕的電腦遊戲公司任職;顯然最初的探索並沒獲至多少心得,他用辛苦掙來的錢做了一趟印度朝聖之旅,一飽多年來對東方情調的懷想。浪遊了幾個月,才重返矽谷。或許是印度之旅激發了驚人的能量,他的創意從此一發不可收拾! 那年,1976年,他21歲,在矽谷山景城(Mountain View)的車庫拼裝出一部舉世矚目的電腦--蘋果電腦,它擁有渾圓光滑的外緣、貼心的功能性設計與令人驚豔的美觀。它不再只是某些機關才會設置的龐大機器;而是人人都能使用的家電用品。這項科技產品果然如「蘋果」般吸引人,訂單應接不暇,讓這個窮小子見識到什麼叫做財源滾滾,到他二十三歲時,已握有一百萬美元,又一年,財產超過一千萬美元。與他合創蘋果電腦公司(Apple Computer, Inc.)的夥伴史帝芬•沃茲尼克(Stephen Wozniak)也忙著數鈔票。 名利來的如此之快,反而讓他有不確定、不自在的感覺。他似乎不知如何運用暴發的財富,仍與女友住在搖搖欲墜的小木屋裡,即使後來買下了巨宅,宅內也幾乎沒放家具,甚至連張床都沒有。他的友人看不過去,好心帶他到古董店傢俱店選購,卻落得敗興而歸。賈伯斯是極簡主義的信徒,除非是完美至極的物品,否則,他寧願生活空間是空曠的。他實行的很徹底,以至於多年來都住在巨大的空屋裡。 1980年,蘋果電腦的股票上市了,賈伯斯也躍升為總裁;三十歲那年,他擁有了一輛時髦的保時捷,黑亮的色調俐落的線條,一如他對美學的堅持,他像孩子般的四處炫耀。同時,他也成了媒體寵兒;他一出現,fans就癡望他、呼喊他:「賈伯斯!賈伯斯!賈伯斯!賈伯斯….」。 迅速成為大富翁,不是罪惡,他的成就全憑自身的能耐。但不妙的是,他變了,變的越來越猖狂,常常大發脾氣口無遮攔,諸如「笨蛋」、「你白癡啊」「給我從頭來過」這類用語無端四射。員工們甚至害怕跟他一起坐電梯,因為很可能還沒到達辦公樓層,就被下令滾蛋了。賈伯斯對強者不屑,對弱者殘酷。他不是故意的,只是很真實展現自已天真的一面,而天真,已化為一把把殺傷力特強的利刃。 賈伯斯二十八歲那年,請來百事可樂總裁史考力幫他整頓「出了些問題」的蘋果電腦公司。他這麼問史考力:「你要繼續賣糖水給小孩子?還是改變世界?」無禮的問話令人替他捏把冷汗,卻意外打動了史考力。 史考力加入蘋果電腦了,然後,他發現,整個公司的最大問題,其實就是倨傲霸道固執瘋狂的賈伯斯!這個IQ一流卻EQ不入流的傢伙,讓公司上上下下吃盡苦頭,大家心情不好,當然事情做不好囉。錯不了,問題的癥結就在賈伯斯。於是,史考力果然不負所托,把問題解決了--裁掉賈伯斯。 1985年,三十歲的賈伯斯,就這樣丟了飯碗。他錯愕極了──有沒有搞錯?被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解雇?但他才剛又開發出風靡全球的「麥金塔」電腦,為公司賺進大把金子啊?解雇他,擺明是謀功篡位!可恨的是,那史考力是自己找來的。 他決定證明蘋果把他踢出去是天大的錯誤。他要嘲笑他們的不智!於是,賈伯斯再一次開發新型機器,組織新公司NeXT,期待再次引領潮流。NeXT果然受到矚目--它的大失敗受到鬧哄哄的矚目。而蘋果電腦一天的銷售量,就比 NeXT一年的業績還要高。 賈伯斯撐到第七年,才終於承認失敗;當公司的主管與員工陸續提出辭呈時,他被逼到了邊緣,無論是財務、情緒、精神,全盤崩塌了。一九九三年二月十月,NeXT 宣布關廠並銷毀電腦。然後他就陷入憂傷、沮喪、退縮。三個月後,他在舊金山發表演說,談到重整公司的計畫。但過去吹捧他的媒體紛紛落井下石,沒人看好他。就這樣,工廠變荒漠,英雄變狗熊,魔鬼賈伯斯的夢碎了。 這一年年底,無可選擇的,賈伯斯這個名字從企業菁英榜除名了… 愛上素美人包威爾
若非生命中有賢慧的包威爾相伴,賈伯斯恐怕很難度過事業崩盤的關卡,甚至可能在某次的暴跳如雷中自戕而死。但因為有包威爾,遺憾不可能發生;包威爾太叫人迷戀不捨了。 其實,包威爾已不知是賈伯斯的第幾段感情了;魅力四射如賈伯斯談戀愛太輕而易舉了。賈伯斯的情人沒有一個稱不上大美人,她們不僅外表出眾,也個個聰明絕頂、勇氣十足,重要的是還具備藝術家的才華或氣質。賈伯斯對每段感情都相當投入,他二十三歲就與當時的女友有了愛的結晶--天使般的女兒;但賈伯斯卻沒迎娶女兒的母親,因為他當時對工作深深著迷,以工作為伴侶。接下來,愛人與被愛依然不斷在生活中搬演,但他沒想到要安定下來。 直到在史丹福大學的一場演講會上遇到包威爾,一個像頂尖模特兒的企管碩士、舞蹈家、素食富家女。她美的過火,幾乎害他講不下去。他三十四歲,從來沒有那麼失常過。 儘管史丹福大學四處流傳那次的邂逅根本是包威爾刻意設計的,是她故意坐在那麼前面好垂釣金龜婿;但賈伯斯豈會理睬那酸葡萄似的流言?在他眼裡,包威爾幾近完美,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對象。尤其,她還是個對自然飲食嚴格把關的素食主義者,她完全不吃肉,十幾歲開始就奉行不含添加物的生機飲食。噢,太優秀了,比他自己還優秀。賈伯斯還很怕追不上包威爾呢。但他到底是擄獲佳人芳心了。 也難為了包威爾,當他與賈伯斯墜入愛河時,賈伯斯剛好被逐出蘋果電腦;她十足展現了母性的光輝,不離不棄不怨不求。攀著這塊充滿濃情蜜意的浮木,賈伯斯才死去又活來,且學會了謙遜與圓融。賈伯斯三十六歲那年,包威爾懷孕了。這回他不再逃避,辦了個浪漫婚禮,由他的心靈導師千野隆重主持。 包威爾打從懷孕後,便投資名為「綠色地球」的自然食品公司。她與同好一起研發有機沙拉、豆腐口味的墨西哥捲餅、豆子米飯。一開始與小飲食店合作,後來與大型超市成立連鎖。這項事業,她經營的有聲有色;她的努力,也帶動賈伯斯成為慈父與良夫。愛上包威爾,賈伯斯愛對了。 在幸福家庭的支撐下,賈伯斯的事業得到意外的救贖。他為皮克斯(Pixar)公司獻出良策,於一九九五年十一月,推出電腦動畫長片「玩具總動員」(Toy Story)。奇蹟來了,才一週,投資人就爭相購買皮克斯的上市股票。而賈伯斯轉瞬間成了億萬富豪。之後,「蟲蟲危機」也獲得成功,拉近了矽谷和好萊塢的距離,並打破了迪士尼六十年來對動畫市場的壟斷。 掌聲又為賈伯斯響起,蘋果電腦公司的高層也聽到了。 重回蘋果 再登事業高峰
一九八五年賈伯斯被驅逐後,蘋果電腦的確獨佔鰲頭好幾年;但進入九○年代後,由於決策階層將產品規格推到頂端,使得原本普遍的「麥金塔」電腦變成有錢人家才養的起的寵物了。沒多久,蘋果電腦就「高處不勝寒」了,個人電腦市場很快就拱手讓給比爾蓋玆。一連串的判斷錯誤,讓蘋果電腦的命運直線下墜。眼看就要沒救了,決策高層清楚迸出了一個聲音:「賈伯斯,您回來吧!」 於是一九九七年夏天,賈伯斯以「臨時執行長」名義回到這個曾讓他風光也曾讓他發狂的地方。員工們都慌了,他們深怕自己任何一個閃失,都會被這個暴君怒罵「狗屎」,甚至不敢接近可能會害人失業的電梯。他們開始懷念沒有賈伯斯時悠哉的工作氣氛。但說實在的,員工鬆散的工作態度是需要改革了,一些員工甚至敢爬到主管頭上,許多許多令人頭痛的事情,似乎只有仰仗賈伯斯了。 果然,賈伯斯一出手,便知有沒有。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公司實施禁煙、撤換廚子改提供健康菜餚、禁止帶寵物上班…。他依然嚴格任事,卻鮮少口出惡言,很明顯的,他生命中較為粗鄙的部份,已悄悄修正了。 一九九八年五月,蘋果電腦的新產品問世了,當圓滾滾的彩色的「一體式」(all-in-one)桌上型電腦出現在發表會會場時,觀眾先是愣了一會兒,然後如雷掌聲久久不退,幾乎要把會場給掀了。賈伯斯的創意,把蘋果的股價拉拔了十幾倍,把低於二十億美元的巿值增為兩百億。 蘋果電腦少不了他了;但慎重考慮兩年半,他才決定接受執行長的頭銜。當數千人起立為他鼓掌聲,扯開嗓子吟誦他的名時,賈伯斯的笑容裡流露出幾許靦腆。 二○○三年,一項矽谷高階主管年薪調查顯示,賈布斯以七千四百七十五萬美元名列第一。但賈布斯真的又變了,經歷過幾番挫折的洗禮,他變的謙遜,也變回純真了。他喜歡快樂的對人說:「我正與全星球最有天分的人在一起工作!這真是全世界最棒的工作啊!」 好一個賈伯斯,如今仍以素食老嬉皮的形象縱橫商場。誰說物質面與精神面總要衝突打架?賈伯斯就完美交融了財富與簡樸無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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