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諮商時段人手不足,所以總有必須支援值班的時刻。
那天,我來到值班室,讀著一些資料,耳邊傳來另外兩個新進人員對於某個個案的討論的聲音。
本來沒有很注意,但是聽久了之後,對於那位新進人員強調自己專業以及平靜的的處理方式,讓我坐立難安。
:「你生氣嗎?」我問他
:「很生氣啊,但是我不能生氣」,他說道
聽完他的回答,我一直思考。我應該讓他持續的說出自己的意見?或者應該以一個資深人員的角度和他一同討論?
我陷入了思考,畢竟這裡不是我的時段,而我也很難再遇到他。
有沒有必要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?(也就是說,忠言逆耳)。
在經過一番天人交戰,我老實告訴他我的矛盾心情,但是我還是決定分享我的故事。
回憶以前在受訓的過程中,有一次我們討論到,如果最後沒有加入這個諮商團隊,你會怎麼樣做?帶領者請大家發表各自的意見。
:「我會很不爽,老子來這裡是要當諮商志工的,不是來這邊被你刷掉的」,我第一個說道。
之後其他的人員發表他們的看法,大概就是,如果沒有通過,會深刻檢討原因,希望下次還有機會繼續來。
:「我覺得好丟臉」,我又說道
:「為什麼?」帶領者問道
:「其他人的EQ都好高,只有我說出這種不經大腦的話」,我慚愧的說道
:「但是,你是最誠實的」,帶領者微笑道。
很多時刻,我們戴著面具做事,久而久之,面具就拔不下來,一個戴著面具說話的人,是很容易被發現的。
我承認我們需要一個高標的道德標準,但是卻看到許多人為了必逼自己達到高標,過著一點都不快樂的生活。
常常告訴自己:
我們必須要放開、必須要釋懷。
我們必須要注意自己的言行、必須要慈悲為懷。
這是個目標,是個大家都認同的目標。
但是為什麼?我總是沒有看到方法?
一大堆目標,卻沒有讓自己達到目標的開心方法。
總是看到許多人勸自己、勸別人:
逼自己要放下,要讓恨意化為無形
告訴自己,一切都是空,一切是虛無。
但是
那痛苦卻還是存在,那不舒服還是烙印在你的心房。
因為你不是使用讓自己可以接受的方法,而是逼自己去接受那目標罷了。
戴著面具太久太久,卻忘了應該讓自己把面具放下。
盡情的去恨、盡情的去哭、盡情的去大罵。
讓那負面的情緒湧現,而非一直要「壓抑」自己
當我有時看到有些人明明很憤怒,或是很生氣時,卻看到他們自詡
:「我們不能生氣,我們必須要XXX(請自行加上一堆正向的形容詞或名詞)。」
我總是在想,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他們會不會後悔,因為那面具的吸附,他們已經忘了原本的容顏?
忘了那心中壓抑多久的痛,是否真正看過這個痛苦,讓痛苦可以偷偷的曬曬太陽?還是持續的壓制他,反而在某些心神不堅之時,緩緩溢出?
你願意真正的面對那另外一個不堪的自己嗎?
面對他、接受他
方能悅納他
只有悅納他的時候,你才真的願意拿下面具示人。
這是我的「方法」
當你生氣時,你是否刻意的要自己壓制?
還是願意接受那生氣的自己?
我告訴了那位新人,做諮商志工,重點不是你幫了他什麼,而是讓他覺得,有個人在傾聽他,願意告訴他,他的狀況對人的真實影響,而不是戴著面具,被激怒了,還得壓制自己的憤怒,表現自己的專業。
:「如果是我,我會告訴他,我被你惹毛了」我說
因為我不想帶那專業的面具
你是否帶著那「修道人」的面具?
寫於值班後的筆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