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／杜美慧
(彰化大興國小教師、關懷生命協會動物保護教育扎根計畫種籽教師)

甜蜜的全家福

   校園有寛廣的環境，又有小朋友餵食，理所當然的，「學校」就成為狗狗被放生的勝地；而來到這裡，牠們被冠上「校園流浪犬」的新名號，迎接牠們的，是一個不可知的未來......

   這些生命無端的闖入小朋友的世界，啟開了彼此間的交流。然而；這些生命故事絕大部分卻是在牠們「無知」的情形下，消失無蹤。有的被逐出校園，有的不敵環境的考驗病死、被大狗咬死，或有的被送往清潔隊；曾經駐足的生命，肯定占據過小朋友心裡的某個角落，不能就是個草率的決定或是莫名的結局。兒童具有的動物性使得動物特別容易吸引兒童，對牠們的反應就像跟有趣的同伴在一起一樣，無須多餘的言語，只有共在的心靈交流。經驗的過程會在生命中沉澱、發酵。因為牠們的可愛，拉開序幕；因為他們的同情，也接續起「我們」的故事。

我們泡了咖啡加牛奶

   大興國小，是一沐浴在綠意、稻香、樹林、花海、鳥跳、蟲行的鄉間小學。上課期間，校園裡滿是小朋友活動的身影；但放學後，從四面八方聚來一群不速之客，校園便成了牠們恣意追逐、打滾的好處所。此時，眼中看到的，是由「所有生命所共享的世界」。

   這一天，一樣的校園，一樣的綠草地，但氣氛明顯和以往不同。班上小朋友的腳步有些匆忙，彼此奔相走告，旋即消失在教室中。2009年9月15日，班上多了兩位轉學生──「咖啡」和「牛奶」。他們很特別，因為「牠們」是全班票選進來的新同學；因為，「牠們」是老師同意不必交作業的學生。決定完要收養這兩隻狗狗後，該叫牠們什麼呢？牠們又該住哪裡？吃什麼？一大堆問題接踵而來，小朋友就像新手爸媽一樣的興奮，也一樣的緊張。

   為了迎接牠們的到來，我們在教室挪出一個好大的空間幫牠們蓋房子。房子沒有屋頂，只有三面一推就倒的牆壁，裡頭有牠們的臥房和遊戲間。通常牠們玩累了，倒頭就睡，方便得很。兩位新同學的生活作息都和我們一樣，平常上課時也會陪著我們聽課，甚至還會看看我們有沒有認真上課呢！只是，有時牠們下課的時間比我們要來的長，鐘響了還在外頭玩，還得請輪到照護的那一組去通知牠們回來，真是賴皮！

   啃著牛皮骨的可愛模樣 下課時總是圍著一群粉絲

雞飛狗跳的日子

   對養狗不熟悉的學童來說，當初覺得牠們很可憐，不想牠們被送到收容所安樂死，抱著一副「養狗很簡單」的心態收養牠們，卻不知道原來他們擔了一個「甜蜜又沉重」的責任。

   這個班級的校園生活至此一刻起，打開了充滿驚奇的扉頁，看似包裹著糖衣的外表，是嘗不出箇中滋味的。這和那些令學童著迷的電玩寵物、開心農場有著極大的不同：不能純粹因為好奇、可愛而養了牠們，卻因牠們製造麻煩、對牠們感到厭煩而想放棄或重玩。和真實的生命互動，與沉浸在電玩的虛擬世界相比，是迥然有別的體驗；對於生命，流竄彼此之間的是情感，也是一份責任感使然，將不能恣意重來。

   清晨，是學童展現工夫的關鍵時刻。一進教室，臭味瀰漫了整間教室，而咖啡、牛奶更是聲嘶力竭的催促著小主人帶牠們出去遛遛；輪到負責照顧的小主人，也顧不得尚未開封的早餐，書包一丟就帶著牠們到校園裡尿尿、便便、散步去了。負責清潔的孩子，開始收拾這一夜的殘局；負責餵食的人斟酌著該給的早餐份量；遛狗的學童也必須將狗便撿拾回來，才算是完成任務。畢竟，還有20幾雙眼睛督促著他們確實做好負責的工作，否則會被這些心疼的小主人扣上「不負責任」、「虐待」等罪名。

   咖啡、牛奶還小時，無法自主的控制大、小便，想拉就拉；也不分上課或下課，想玩就玩。除了清潔工作外，我們面臨到的另一項難題：如何告訴牠們，上課不要吵？尤其認定了教室是牠們的地盤後，警覺到異狀，吠叫情況愈是嚴重，經常必須在課上到一半時，去維持牠們的秩序。身體的清潔也很重要，幫狗狗洗澡這事工程耗大，為了要防止牠們落跑，小主人即使被甩得滿身是水也不能逃跑，還得不停的安撫牠們：「你很乖哦！洗完香香，給你吃零食，再帶你去散步。」過程中展現十足的耐心，並試圖以賄賂的方法，複製大人哄騙小孩的經驗模式來達成任務。

   隨著咖啡、牛奶愈長愈大，牠們的精力也愈來愈旺盛，不再安住於自己的窩，想盡一切辦法就是要逃離牠們的家；逃脫不了，就來個完全破壞，只要能搆得到、咬得動的，無一倖免。作業簿被撕爛、在習作上小便，教室裡常常還上演著小主人追著咖啡，只為了搶奪被牠偷走的筆、橡皮檫、拖鞋、杯子......

   家犬遭棄養，部分原因即是飼主嫌照顧牠們吃、喝、尿、屎麻煩，且需花時間遛狗；也因狗狗的不良習性，吠叫無度、會攻擊人、亂咬東西、隨地大小便。一般的飼主在不了解實際情形下養了牠們，也在牠們顯露狗性之後，丟了牠們。咖啡、牛奶帶來的諸多麻煩事，磨練著學童的耐性，是否能重覆的為牠們收拾善後？考驗著學童對牠們的愛是否一如初衷？

愛屋及烏

   照護、體驗活動進行的同時，咖啡、牛奶已從當初的校園流浪犬，變身成最受學童寵愛的同伴動物；而寵愛牠們的情感更延續到「流浪四劍客」身上，關愛之行除了給咖啡、牛奶外，也不吝惜的分享給其他委身在校園中的流浪犬。學童對牠們釋出善意，吸引牠們每天早上都準時來和咖啡、牛奶共進早餐；漸漸的，牠們得以正名，大方的守護著這塊土地。學童關懷的觸角伸向周遭，關懷行為的付出，也讓學童肯定了自我，體認到自己是被牠們需要、受牠們喜愛的。

   開學是放生的旺季，學校又見校園流浪犬；不同於以往的是，面對這些新客人，學童學會主動出擊，啟開了道德行為的情意動力。此時，有了關懷經驗的小主人立即責無旁貸的站了出來──I am here。對牠們展開了關懷的行為──暫時收養、積極的幫牠們找主人。所幸的是，大多能順利的幫牠們找到認養的主人；讓人氣餒的是，送完一批，又來一批，似乎沒有終止的意思。學童依舊憐愛這些被放生的小生命，只是心中多了一份氣憤的情感，同聲讉責飼主這種不負責任的「放生」行為！
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