搭配音樂：<夢境漂浮>，選自專輯「走向春天的下午」。

   Walter Benjamin之死

文/陳奐伶

   生活在歐洲大陸上的人，對於「國界」的認知，和地處台灣小島的居民，是非常不一樣的：去年，我的德國朋友開車來荷蘭鹿特丹拜訪我，剛Skype完，兩個小時後就一身輕便地出現。這對我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事。我問他，經過國界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嗎?「沒事！才兩個小時而已，停車時該多當點心。」

   從前聽一個住在盧森堡邊界朋友說，「巷口去是比利時，轉角是法國，每天為了打點食物，可以跑上三四個國家。」對他們來說，跨過哪個國家?經過那個國界?都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事。所謂移動跨越過的政治距離，對歐洲申根地區的人來說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。

   這些政治界線在十幾二十年前並非是如此模楜的，1992年歐盟政治體出現之後，歐洲自由才慢慢出現。歐洲的公民如果在自己的國家以外待到六個月以上，除了自己維持原有的國籍，還另外可以獲得歐盟公民身分，有不同的法律可以使用，姞婚、稅法，移民的條件不須依親、不限制在血緣關係裡。這樣的價值觀，在五、六十年前二次大戰時是非常難想像的事。

   這讓我想到華特班雅明(Walter Benjamin)的離奇死亡故事。

   出生於1892年，華特班雅明是公認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知識份子，精通藝術哲學史且延伸至人文社會領域，從評論當代藝術上審視時代和政治的優劣。他是一個入世的學者，跟隨藝術文化追究人文科學的根據，討論社會哲學。一篇定義戲劇的創作，因為許多戲劇的原始靈感源自神學和宗教需求，深究之後，大量地反應到當時的經濟和社會現狀及種族事務，在那個戰時敏感的時代，常因此遭來很多當權者的關照。班雅明的著作，時常因為碰觸到政治體的意識形態，一篇研究論文被推來推去：文學院審不過，覺得牽涉的題材不「切題」，被推到藝術哲學院；最後，不但是被勸退了沒有公布，而且還得到「一竅不通」的評論。

   班雅明活了48歲，影響世人最深，而且沒有因為時代更替而褪色的其中一篇著作<The Work of Art in the Age of Mechanical Reproduction>(編按：中譯〈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〉)，從攝影和戲劇起始討論美學經驗，他討論媒介和導演技巧，一個演員的身體技巧經過攝像轉換成了一個物件；他討論一個被複製的藝術物件的價值和複製的儀式，他評論、解釋藝術裡的貴族階級，和預言人人可以收藏、欣賞藝術的時代；他評論在一個必須要和眾人一起分享的藝術形式，分析一個私人和公開的審美體驗，檢視當時的藝術市場運作。他六十多年前撰述的這篇論文，還激動著藝術界：明星光環是怎麼產生的？Andy Warhol(安迪•沃荷)所謂「每一個人都會成名十五分鐘」是什麼意思(編按：安迪•沃荷是普普藝術有名的開創者之一。其曾說過：「每一個人都會成名十五分鐘」)？劇場藝術、電影和互動藝術的定義為何？

   從二十一世紀的數位時代來看班雅明的學說，還是非常前衛，發人省思。在當時看來，卻被理解為無稽之談、大逆不道、也挑戰權威的說法。而德籍猶太人的身分在二次大戰時樹大招風，更成為白色恐怖的目標。納粹一直緊緊地追捕著班雅明，等到他好不容易拿到了美國的簽證，計畫從葡萄牙乘船離開歐洲，班雅明帶著一整箱還沒有完成的手稿，離開法國、抵達西班牙的邊界Portbou(波港)，德軍就攻下巴黎再追捕法國南境。據說，他在一家旅館選擇服下大量的嗎啡自殺， 是不是被謀殺的真相不得而知，而他的一整箱隨身的研究手稿就在人間亡佚......

   思想是可以留下來的。他死之前，同行有順利脫逃到美國的同伴，在十五年之後從美國出版了他的部分著作，震撼了大半個世界逾七十年；而他傳奇的死，賦予了這條法國、西班牙邊界一個悲劇性的氛圍，當時他是以什麼心情翻山越嶺看待界線的?

   那個時代沒有來得及阻止納粹，班雅明變成了永恆，現在的我們，還在追趕他腦海裡的轉瞬。

相關連結》

Walter Benjamin(華特班雅明)
〈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〉
(The Work of Art in the Age of Mechanical Reproduction)

Andy Warhol(安迪•沃荷)
成名十五分鐘(15 minutes of fame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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